SENSE隨筆140513
道德心理學：道德的味道
執筆人：蟬
民間流行一種似非而是的說法，指印度人在解手後以左手清潔，而右手則用以進食，故左右手用途各異云云。 作者Haidt在印度做研究時便親身體驗過這種習俗，他指出在學習了3個月後，便開始有一種感覺：“左手是污穢的；而右手是潔淨的。” 所以在印度，如果善意地給予別人一件物件，是不會以左手去傳遞的。
〈奇怪的人群：WEIRD〉
我們常會因為別人的某些價值觀，尤其是道德價值而感到奇怪和不解。 以伊朗婦女為例，在外出時必須將整塊臉遮住，並且只能在丈夫（或家中的男人）同意下才可以外出，我們可能為她們感到不公。然而，伊朗人可不這樣想。
在我們看來很合理的事物，在別人看來卻成為一種偏見；反之亦然。 以當今國際社會中最具影響力的美國為例子，Haidt指出很多領先的社會科學研究，如心理學，均以美國人作為樣本，卻將研究結果的適用性擴闊至全人類，這種類推方式並不妥當。
文化心理學家Joe Henrich等人在2010年發表的研究《The Weirdest People in the World? 世上最奇怪的人》指出，符合以下因素的研究樣本：西方Western、受教育Educated、工業化Industrialized、富有Rich與 民主制Democratic背景的，往往才是統計中的異常值outliner。 如果研究是以普遍人類為對象，則WEIRD群組反而是最缺乏代表性的群組。****
WEIRD群組重視個體多於它們之間的關係。***** 非WEIRD的人在觀察事物時比較在意整體，並關注部分之間的關係；而WEIRD較常將觀察對象從背景中抽離，並就該對象的特有性質與同類的事物作對比。
舉例：在街上看到一家三口走過，如果要形容當中的女性，非WEIRD可能會說她是“孩子的母親、男人的妻子、可能來自男權社會，因為妻子走在後面。”而WEIRD則可能會說“那女人是全職主婦、從孩子的年紀看出比較早生育。”
〈三種道德類型〉
西方近代的主流哲學理論，如康德、邊沁和小彌爾等，皆嘗試提出一種原則性的，以個人為基礎的，並通用於世的道德理論去指導人類的行為。 Sandel近年極流行的著作《正義》便嘗試指出這種理論的侷限。
文化人類學家相信文化與精神是互相塑造的。*** 芝加哥大學人類學教授Richard Shweder提出人類的道德規範可以分成三大類，分別是「自主性的autonomy」，「社會性的community」和「神聖性的divinity」。
1 自主性的道德規範 Ethic of autonomy
這類型道德規範建基於“我身我命歸我有”的原則， 認為人應可按照自己的需要和喜好行事，西方社會很多主流理念，如權利與正義等，均據此而生。這類道德規範從屬於個人主義盛行的社會，美國便是最典型的例子。
2 社會性的道德規範 Ethic of community
此類道德規範把個人視為社會中不同團體的成員，如家庭、部落和國家等。團體的重要性比個人為高，而個人應該按照其在社會的身份地位行事。*** 諸如義務duty、聲譽reputation與愛國情操等概念，都是維持這些規範的重要機制。西方社會將個人選擇凌駕社會期望的想法，會被視為弱化社群的與團體力量的行為。儒家文化便是社會性道德規範的表表者。
3 神聖的道德規範 Ethic of divinity
此等規範是基於人是神聖靈魂的載體，而並非擁有意識的動物那麼簡單。 人是神的兒女，身體是聖殿而非遊樂場。 所以即使並未損害別人和社會整體的利益，人也不可以做出褺瀆神靈的行為。 印度教所獨有的世界觀與種姓制度便是最完整的例子。
Shweder指出道德是多元的，不同的文化會形塑不同的道德內容。而道德像一個矩陣matrix，將擁有不同道德價值的人置於隔離的區域，令封閉於其中的人難以想像和接受抱有不同道德價值的人與行為。***
〈道德的味道〉
Haidt提出心理學家在進行研究時，相對於探索道德應該為何，更關注道德在實際生活中如何操作。他提出道德就像味覺：味蕾可能感受到甜、酸、苦、鹹和鮮味 umami。不同的菜式可能會偏重不同的口味，但並不代表食客嚐不到其他味道。
道德判斷是一種感知perception，**** 或者沒有如味蕾這樣獨立和明確的感知細胞，但不同文化卻“發明”了不同方法去刺激這種感知能力。
人類學家Dan Sperber與Lawrence Hirschfeld提出以模組module去比喻大腦的認知能力。 認知能力好像開關一樣被不同的規律觸發trigger，而該種規律之所以能觸發這些板機是因為它們與求生息息相關，令被觸動的生物會因而作出反應。
例子：很多生活在叢林的動物第一次見到蛇也會作出“驚慌”的反應，這是因為他們內置有“探蛇器”。
有趣的是，透過文化與環境的變化重塑，模組的「原板機original triggers」被一些新的板機所替換。 例如“探蛇器”除了被蛇觸發外，還被玩具蛇、繩子等所觸發。
道德差異正好以這種方式去解釋：模組的板機經過不同的生態和文化壓鑄，其局部被放大或壓縮，而這些變化往往只需極短時間去造成。 反之，要改變整個模組所花的時間卻要數十個世代。****
不同文化的人擁有不同的板機，故即使他們擁有同樣的認知模組，卻對同樣刺激的反應卻可能有很大的分歧。***
參考書
《The Righteous Mind: Why Good People are Divided by Politics and Religion》 (2012) Jonathan Haid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