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書札記180525
巴基斯坦史(五) 布托風雲 與 齊亞哈克竊國
掌門執筆

話說印度政府高調支持孟加拉人,提供金錢,武器和 “道義” 支援,東巴暴亂升級為內戰. 印度先是切斷東西巴的陸空運輸,最後借口難民問題揮軍進入東巴, 挑起「第三次印巴戰爭」. 巴國兩綫大敗,東巴駐軍投降,九萬士兵淪為戰俘,人質和談判籌碼.

1971年12月孟加拉獨立. 巴基斯坦人的痛怒無窮盡,怪罪軍人無能和印度人無良. 布托在聯合國發表尖銳激烈的著名演說,退席抗議大會承認孟加拉.*** 他旋即回國扮演 “救世主”角色,逼迫 葉海亞汗下臺.
〈布托風雲〉
布托Zulfikar Ali Bhutto縱橫捭闔,才情橫溢, 追隨者捧他為 真納之後最有天賦的政治家, “新巴基斯坦” 的重生功臣; 反對者則指責他權慾薰心,聯手軍方, 違憲阻撓 拉赫曼組閣,促成無謀的東巴軍事行動,釀成家國大禍. ***

布托家勢顯赫,父親是土邦首長,家族土地伸延至印度國境. 他畢業於加州伯克萊和牛津,在倫敦取得律師資格; 先憑藉家族關係攀附 米札爾,獲得部長職位; 後來覷準時機,過檔 阿尤布汗,更上層樓,1963年成為外交部長. 因緣際會,玉成邊界談判, 他在中國被待以上賓之禮,與毛周合照, 開啟了日後國運攸關的中巴結盟.***

布托 “轉向中國”贏得公眾支持,但失掉總統阿尤布汗信任,遭到解職. 他永不原諒 “恩師” 的背棄, 改頭換面,以民粹主義身姿進入國會(政綱走伊斯蘭社會主義路綫,揚言消滅 “22個財閥家族”.),藉著攻擊總統家族的巨额財富廣攫民心.
1967年布托組建「巴基斯坦人民黨PPP」,成為西巴舉足輕重的政治人物. 1969年發動始於大學校園的全國性群眾運動,勾結 葉海亞汗將軍,成功迫使阿尤布汗辭職.

第三次印巴戰爭喪土辱國,布托乾脆地推卸責任, 反過來領導人民把葉海亞汗趕下台,自己出任總統. 1972年12月布托藉詞 “恢復國家正常化”, 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實施軍事管制的文官. 四個月軍管期間,布托大展才略,整頓官僚機構; 撤換高級將領,拔擢 提卡汗將軍為陸軍總參謀長; 禁止富人擁有大面積農田; 把銀行保險等三十個核心行業國有化,將巴基斯坦轉型為 (貧窮的)社會主義國家.**** 在這個意義上,布托 (和 齊亞哈克兩人)是引領國家的偉大(誤國)人物.

1973年大刀闊斧的憲法是布托另一偉大成就, 新憲規定儀式性總統職銜,大權歸與總理府,就像印度一樣. 國家正式命名為「巴基斯坦伊斯蘭共和國」. 該憲法雖屢經修訂 (2/3決,累計共17條修訂案.) ,仍沿用至今日.

新憲頒行後,布托辭總統職,就任總理,繼續執政. 布托並非有始有終之人,其政策看風駛,權位為先. 他憑藉民粹和國族主義當家,但很快向大地主階層靠攏; 並逐步與印度和解,釋放 拉赫曼(歸國後旋即成為總統.),承認孟加拉,以換取俘虜回國.

1974年最撼動世界地緣政治的事件莫過於印巴兩國接踵核試, 這基本上定格了今後的「世界核武俱樂部」組成格局.***** (時至今日,也只有伊朝和北韓掙扎著要入會,惟均遭嚴打.) 西方國家深以為恐,因為 印度的技術來自蘇聯; 巴基斯坦技術來自中國,而資金由伊斯蘭國家籌措.*** 巴國是迄今唯一 “正式擁有核武” 的伊斯蘭國家,此事布托有 “功”. (印巴兩國,還有以色列和伊朗, 兩對怨偶到今天均未簽署「核不擴散條約」.)

布托主政雙重激化了社會階級和地區派閥衝突,導致民怨日深; 其自大和濫權的作風則廣樹政敵. 1977年大選是巴國和布托命運的另一轉捩點, 九個反對黨聯合組成統一戰綫「巴基斯坦民族聯盟Pakistan National Alliance」以反抗PPP. 3月大選的結果,國會共200議席, PPP獨得155席(ie58.1%),PNA只有36席. PNA指摘布托造假,煽動全國性示威; 各個伊斯蘭政黨也携手倒布, 指責他的世俗主義,要求國家和社會進一步伊斯蘭化.***

以群眾運動起家的布托終於出手鎮壓群眾運動,屠殺了200名示威者. 4月下旬全國失控,一些大城市戒嚴. 軍方坐待局勢糜爛,然後在7月5日發動政變,一舉奪權.
〈齊亞哈克竊國〉
陸軍總參謀長齊亞哈克Zia-ul-Haq將軍原是 提卡汗的副手,提氏退休後,布托認為他 “虔誠和沒有野心” 而授予職位. 齊氏實施軍管,宣告選舉無效,隸捕布托和全體PPP高層. 但在接著的對全國講話中,齊氏戲劇化地宣示軍方 “平等對待(各政黨)” 的中立原則, 釋放所有政治犯,包括布托在內,並承諾全速進行大選.

布托仍有大量支持者,出獄時受到群眾夾道熱烈歡迎, 從火車站回到幾英里外的家竟費了十個小時. 齊氏和軍方大為惶恐,決定中止籌劃大選,無限期執政下去. 稍後,再次隸捕布托. 布托被控謀害政敵,罪成,論處死刑, 79年4月悄悄地絞死於獄中. 值得注意的是最高法院與軍方合作無間, 甚至宣佈政變“合法”,齊氏可以出任總統. 這成為日後巴國 “法治” 的一貫特色.***

1979年11月蘇聯入侵阿富汗,巴國成為地緣政治的前沿國家,齊氏的孤立狀況結束,美國援助滾滾而至. 巴基斯坦「三軍情報局Inter-Services Intelligence」和CIA在國境內設立訓練營, 由沙地阿拉伯人 本拉登負責招募和培訓來自伊斯蘭世界的「聖戰士Mujahideen」,潛入阿富汗進行反蘇游擊戰. 巴國(及軍方)再次成為美國的堅定盟友, “友誼” 會延續很久…..

巴基斯坦和齊亞哈克都是「阿富汗戰爭」的最大得益者.**** 巴國設立難民營,接待了400萬難民,博得國際讚譽. 戰爭提升了齊氏的形象,帶來西方國家的援助和友好; 同屬 遜尼派的海灣阿拉伯國家自此與巴國結為好友,聯手對付剛奪得政權的 什葉派伊朗. 大量巴國人前往海灣國家當勞工,海外滙款實質地舒緩巴國破敗的經濟.***

齊氏的11年統治是巴國歷史上最黑暗時期, 並且從根柢處定型和腐蝕了這個國家. 軍方牢固地全面控制社會; 私利政治和宗教不寬容愈走愈深; 民主,婦女和少數民族成為犧牲品.***
1985年在齊氏威逼下,國會通過(極級邪惡的) 憲法「第八修訂案」, 追認他前此的所有舉措,賦予他無上權力,包括免職總理和解散國會.*** 齊氏成為憲制意義上的國王/蘇丹.

惡貫滿盈,1988年齊亞哈克死於神秘的墜機事件, 同行還有一批高級將領,與及美國大使(被惡貫滿盈?), 當時他們正前往視察美式坦克軍事演習.
幾個月後,蘇聯軍隊撤出阿富汗; 巴基斯坦民主回潮…..

《巴基斯坦史The History of Pakistan》(2008) Iftikhar Malik