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王勾踐破吳歸   戰士還家盡錦衣

讀書札記130306

鏖鬥的年代

A Time for War: The United States and Vietnam, 1941-1975 (1999)

作者 R Schulzinger

歷史學，政治史。

C +

簡介

(甲) 背境

1遠背境—–千年遺恨，二女沉江。

越南人先祖乃中國百越中的一支「雒越族」, 約於元前二三千年定居紅河流域. BC207秦始皇遣 任囂平定南越(ie 廣東). 秦亡, 繼任人 趙佗稱帝.  BC111漢武帝遣伏波將軍 路博德滅趙氏,建交趾九郡***, 版圖及於今天越南國全境, 是為中國統治之遠始.

AD40 二征夫人(征側征貳姊妹)起義反漢,自立為王. 漢遣伏波將軍 馬援靖亂,殺二征,傳首京師. 據越南傳說,二征夫人兵敗不屈,投喝江自盡. 至今河內仍建有「二征王廟」,逢春致祭, 尊為民族英雄.

越南二千年來不斷抵抗中國高壓, 發展出深具傳統的游擊戰略 (註：發明於抵抗明成祖統治期間。) ，和無比堅韌的鬥爭根性, 積澱成「越南是無法征服的民族」這一國族神話.****

(註) 越戰時北越外交家 黎德壽曾對美國記者說：越南人曾經三次擊敗蒙古軍, 美國雖強, 強得過成吉思汗嗎？

2近背境—– 驅除法虜，還我河山。

1858年***英法聯軍之役, 法軍於回師之際, 兵臨阮氏王朝,展開殖民事業. 漫長法治時代越南仍名義上保有王室, 然大權操諸法軍總督之手. 軍人治國既酷烈復欠手腕. 受到近世民族主義思想影響, 愛國志士亟思擺脫殖民, 建立國家.

3 前臺—– 十年辛苦，一戰奠邊。

國父胡志明*****青年去國, 浪跡天涯三十一年,鼓吹革命. 1930於 香港 建立越南共產黨(後改稱越南勞動黨***).  1941回國成立泛民族解放陣綫「越南獨立同盟」. 同年日本軍事佔領越南,越盟轉為抗日.  1945日本投降,二戰結束, 越盟於河內建立「越南民主共和國」***(北越),然而沒有得到同盟國的承認.

法國在英美支持下佔領西貢,復辟末代皇帝 保大, 意圖重建殖民事業. 北越志士於焉展開十年抗法戰爭, 南北對峙的格局亦自此形成.

1954雙方決戰於奠邊府. 法軍依地勢佈下「九美人陣」(三個勢成犄角的火力基地加六個外圍哨站, 各以總司令一名情人的名字命名.). 此陣專為降伏人海戰術而設,非常利害, 但仍為艱苦卓絕的越南人在 武元甲率領下所擊破. 法軍全師覆滅,死16,000人,是為「奠邊府大捷」*****, 北部國土獲得解放.

南部國土在美國支持下成立「越南共和國」****(南越).

按1954日內瓦協議, 以北緯十七度綫***區隔, 越南分裂成南北兩國.

(乙) 緣起

4 意識形態—– 捍衛名教， 聖戰風雲。

越戰雙方各按其意識形態宣言行事.

北越以共產主義作號召, 展開絕不妥協的鬥爭, 生死以赴,其意無非光復國土.

美國則在 肯南 George Kennan的冷戰「圍堵政策」*****及 艾森豪(1952起兩屆總統)的「骨牌理論」****指導下, 深恐中南半島赤化將令太平洋大局傾頹. 更以為拔刀相助越人捍衛(他們其實並不在意的)民主自由,乃是大義所必趨. 在正義感及自大心理作祟下鑄成大錯.

八年越戰(1965-73),美軍死58,000人, 越南軍民死三百萬人,為禍慘烈,難以言喻.

5. 吳廷琰之妄心—-偏執離奇， 現代滅佛。

1955吳廷琰****出任南越首任總統. 吳氏出身世家,留學美國,天主教徒,清廉愛國,為西方世界所信任. 然其人性情偏執,用人唯親, 政治才能為負數. 時越南8%(上層)人口為天主教徒,80%為佛教徒. 吳氏鄙視佛教,引發抗爭, 復以武力攻佔寺廟, 導致舉國沸騰,萬眾離心.

黎筍 領導各界反政府勢力, 於1960成立「越南民族解放陣綫」(ie「越共」***). 在北越的滲透支援下,意圖顛覆南越政權,實現國家統一.

6甘乃迪之志氣—-名門英傑，強勢作風。

1961甘乃迪當選美國總統, 上任後制訂「戰爭越南化」政策***, 派遣軍事顧問團16,000人前往越南. 該政策訂明政府軍養成獨立作戰能力後,美軍便即撤走.

1963軍方(在美國默許下)政變,吳氏被殺. 三星期後甘氏亦遇刺,副總統詹森即位.

7南越之腐敗—-物必先腐，然後蟲生。

吳氏敗亡以後,政局自始至終概由軍方左右. 間或(在美國壓力下)出現文人政府,捱得三两個月便為政變所毀壞. 政府由(對立的)楊文明及阮慶將軍輪番把持. 朝政癱瘓,民生凋敝, 老細不滿,越共壯大.

南越軍方的腐敗超出美國人想像之外, 體現為綜合症候群：a 派系傾軋, 連鎖政變 (轟炸總统府時有所聞,總統間中不敢居於首都.)； b無心作戰,每戰必敗 ；c嚴重貪污,光怪陸離. 吃空缺(對於西方匪夷所思,在於中國事屬尋常.), 盜售軍援物資(據說越共可於黑市買到美製坦克.)； d高度無恥,不斷伸手 ；e上下離心(士兵全為佛教徒,軍官清一色信天主教.), 逃兵嚴重(年率高達一两成)。

8詹森之矛盾—- 身不由己，足陷深泥。

詹森上任之初,本意蕭規曹隨,一仍舊制.

不意1964年8月大選期間發生東京灣事件.***** 此事件為越戰之觸發劑及轉拆點. 事緣美國驅逐艦在東京灣公海例行巡邏時,(實情為支援南越軍事作業.), 两番遭到北越魚雷艇襲擊.(事後查知第二次屬於虛報.) 總統在第一次遇襲時尚且忍耐,隔數天再次遇襲, 乃下令報復,轟炸北越海軍基地.

斯時舉國憤慨,國會通過東京灣決議案*****. (衆議院416 vs 0,參議院88 vs 2) 該議案授予總統極大權力, 投入戰鬥資源於越南局面, 為後來無限制增兵鋪平道路.

9詹森以強硬得黎又抑制的武裝鴿派面目壓倒性贏得選舉.(鷹鴿用語起於此時.***)  受到局勢推移,及軍方牽引, 任期四年間增兵至五十餘萬人.

由於南越軍腐敗無能, 美軍被迫全面接管戰爭, 是為「戰爭美國化」政策.*** 「越戰」於是全面開打.

 

掌門之言

這本詳細敍述越戰的史書寫得流暢精彩，可讀性甚高。

作者守著不偏不倚的史家立場，對於美國和北越，既沒有抹黑，也沒有頌揚任何一方。

對當時的美國人來說，這場戰爭乃是一大誤會。 決策階層對亞洲形勢和事務多所誤解，對傳統文化和心態則更近乎無知。 他們不知道越共的堅貞不屈，不知道同一人種南越軍政界的腐朽不堪， 不知道中越共骨子裡都(只)是民族主義者，不知道越南人世代仇視中國人…..

國民更加甚麼都不知道，最大鑊的是不知道自已不知道甚麼…..

書中有一則比對敍事令人感動。

這邊廂美軍教官對初來乍到的大兵咁樣講：你地醒定D，捱完一年徵兵期，就可以返皈架剌。其實唔駛添，最後一個月係有薪假期，西貢D女正到唔恨…..

那邊廂北越教官對行將進入「胡志明小徑」的士兵這樣囑咐：同志珍重，國家解放，便可回家。

胡志明小徑是柬埔寨山中險路，可以繞道進入南越。 據統計，當年每三人離家，一人不歸。***

 

附錄 李白詩

越王勾踐破吳歸，戰士還家盡錦衣，*** 宮女如花滿春殿，只今唯有鷓鴣飛。